《新西游记》目前已经拍了8季，几乎是近年在中国观众这边最出名的韩国综艺IP之一。但7年前，它还没有成为口耳相传的神综时，其实完全是另一个样子。甚至4个嘉宾里有3个“黑料”缠身。与此同时，韩综却开始给被大众唾弃的明星“洗白”了。《新西游记》第一季四个嘉宾里，唯一“干净”的就是年纪最小的李昇基。”另外三人，都在经受大众的怒火后，正处于灰溜溜的尴尬期。
娱乐圈考古潮盛行，我决定打不过就加入。
在国内“明星体验生活类综艺”被群嘲、明星特权愈发遭人唾弃的当下，我去考古了一部韩国综艺——
2015年的《新西游记》第一季。
4个韩国明星往西边走了好远，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西安。
它的制作人，就是著名的“养活了国内综艺半壁江山”的罗英锡PD。
《新西游记》目前已经拍了8季，几乎是近年在中国观众这边最出名的韩国综艺IP之一。
每出新一季，粉丝对它的彩虹屁都给我看麻了：爆笑，不做作，嘉宾化学反应强，节目戏剧性强……
甚至不少人认为，国内某些综艺的创意、调性和游戏环节，都有意无意沾染了《新西游记》的影子。
但7年前，它还没有成为口耳相传的神综时，其实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粗糙，随便，画面又抖又暗。
甚至4个嘉宾里有3个“黑料”缠身。
我知道在当下的舆论环境里，人们好像比以往更难心平气和地对待一部来自韩国的作品。
无论夸还是骂，三分钟后大概就有一顶帽子横空飞来。
但还是想聊聊它。
因为最近重温第一季时，我能感受到弹幕里零星来自2022的朋友，都分享着同一种感受——
7年不算很长，可又足够发生太多改变。
01
摔到谷底的明星，
还配回来吗
2015年，国综刚完成对韩综的全面学习，尝到了全明星MC的甜头。
《极限挑战》第一季、《奔跑吧兄弟》第二季、《爸爸去哪儿》第三季……星光熠熠快要凑齐半个娱乐圈。
那时观众和从业者都惊喜地发现，无论本来是演戏的还是唱歌的，大腕儿们凑到综艺里这么好使。
明星效应风头无两，每个都挺讨人喜欢。
与此同时，韩综却开始给被大众唾弃的明星“洗白”了。
《新西游记》第一季四个嘉宾里，唯一“干净”的就是年纪最小的李昇基。
罗PD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是开玩笑——“让你跟这些形象全毁的人一起上综艺，真是抱歉啊！”
另外三人，都在经受大众的怒火后，正处于灰溜溜的尴尬期。
初代爱豆殷志源，离婚导致形象受损，据说导火索是其沉迷游戏；
国民主持人姜虎东，公司有税务问题，虽后有澄清，但还是沉寂了好一段时间；
另一综艺名嘴李秀根，涉非法体育博彩受到了法律的惩罚，几乎是半隐退状态。
脱敏疗法：只要我骂自己一万遍，就不会再怕挨骂
四人其实在罗PD以前的综艺里，早就熟识。
如果不是李昇基想要在入伍前再和哥哥们旅行一次，恐怕罗PD也不会没事找事儿。
非要把这群挨骂担当凑起来，再挨一顿骂。
但事情就妙在了综艺本身采取了《西游记》的设定：
三个戴罪之身，在玄奘师傅的带领下，完成一场自我救赎之旅。
正是这个初始设定，一下子抹平了知名明星和大众之间的的鸿沟。
甚至颠倒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他们是来做综艺赚钱的，但也是来乞求大众的原谅的。
不管是李秀根格外反常的拘谨，还是姜虎东努力适应网络时代已经变化的综艺表达方式、显得有些过火。
此时观众像个面试官，审视着这群人：是不是在拼命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悔改决心，还配得上这份工作。
这一招确实管用，完全没啥门路的《新西游记》意外大火，韩国观众重新接纳了三个“罪人”，允许他们重新干起老本行。
对于中国观众来说，那种“不是在欣赏明星”的观感又不太一样。
毕竟跟他们本来也不熟，他们在韩国社会里做错的事儿，也伤害不到我们的感情。
你只会直观地感受到，他们做综艺确实超级卖力。
什么在40度高温的西安，接受惩罚穿着优衣库保暖内衣出门奔波；
早起为了完成任务，一个人长八百个心眼子，不惜半夜起床把其他人的鞋都藏起来，之类的。
但卖力之外呢？这好像就是韩国综艺人常见的敬业，玩得大的比这多了去了。
直到最后一天的旅途结束后，四个人在公寓里喝多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姜虎东有一句肺腑之言触动到很多人：
他们吐槽这几天确实很累，但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羡慕的事，就是做完工作之后清爽的疲累感”。
我有被这句话特别戳到，可能因为我自己就是个写稿到半夜还精神抖擞的工作狂。
累，代表有生计可挣，代表机会至少还在自己手里。
对于很多人来说，与“人上人”的差别，底层逻辑的核心或许就在这里。
谁不想舒服呢，但跌到过谷底的人、害怕拥有过又失去的人不敢让自己舒服起来，反而还会感谢有疲惫的机会。
loser心态大概也是如今唯一能让明星和观众和平站在一条钢丝上的维系了。
前段时间07快男在《蘑菇屋》翻红，苏醒被业内人士好奇问，能不能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一下？
他的回答是：“你找几个相识多年感情不错的，又糊又活明白了的老家伙，让他们可劲儿喝酒，再在墙角塞几个摄像机，你就能做第二季。”
这种感觉真的很微妙。
理智会告诉你人家当然还是比你有钱多了，感情上却还是愿意被蒙蔽一时，共享一瞬失意人的心照不宣。
02
没必要假装普通人
《新西游记1》里我很喜欢的一个小故事线，是李秀根街边体验中国特色露天理发馆。
韩国人没见过马路边每隔五米就有人在理发的光景，完全临时起意就凑上去了。
理发阿姨手速极快，上下翻飞，利索得吓人。
两个弟弟一开始还在旁边看乐子，剪完发现，好家伙，简直比专业美容室剪得还好呢！
后面的围观大爷可能也很心动
最快乐的是什么，是在这之前，李秀根在任务中只获得了10块钱的早餐饭钱；
但是他在西安早市大吃一顿之后发现，居然还剩5块钱，正好还够剪个头。
小日子滋润得让弹幕一片哀嚎，有想念当年的物价的，也有一直回不去西安想家的。
罗PD对中国观众来说一直有个特别的圈粉点，是他在《新西游记》前三季里都很用心拍我们的文化景观，拍得大气宏伟、美感十足。
但除了这些，我也很爱看他镜头里那些没有脚本、随意闯入又离开的市民。
有这样腼腆低调、被夸了笑得很不好意思的理发阿姨。
也有一听外国人说中文就热情进行口语对话、把人吓得不敢搭话的社牛司机。
一切都发生得特别自然，好像是综艺里拍出人间烟火气最简单的方式了。
不用精心设计明星跟芸芸众生交换生活，体验一天并不光鲜亮丽的职业；
然后收工后对着镜头感叹，“每行都不容易啊”，仿佛第一天知道这件事儿一样。
不动声色混入人群，就是罗PD在中国做综艺的精髓。
他本身就是一个很会借力的高明玩家。
永远不会带着一种外来者的心境预设，强行设计出什么差异的碰撞。
借助当地本身的文化和习惯，就足够有趣。
《新西游记1》里有几个游戏，第一眼看好怪什么东西，再看一眼……在中国这么玩可真是绝了。
在100个用纯汉字写的菜单上，四个韩国人要在一片天书中精准点出“锅仔金针肥牛”这道菜才算胜利。
点错了，就得吃完才能进行下一次点菜。
中国美食从未想过自己还可以这么邪恶。
西安著名景点回民街，没啥别的缺点，就是人挤人。
节目组出了个大损招儿，让一个年轻PD只在四人组眼前晃了一下，就立刻冲入了街上的人群，找到他才算任务成功。
整条街成千上万的人流，都变成了他们的免费群演。
罗PD从当年的《三时三餐》《两天一夜》到后来，好像就一直特别喜欢把人往人群里赶。
只要能忘记自己的特殊，迈开步子到不起眼但真实的生活里走两圈。
就像李秀根会喜提理发高手，什么惊喜都会遇到，什么难题也都不算个事儿。
在李秀根只得到了10块钱的任务里，殷志源倒数第一，惨获1块钱吃饭基金。
一开始他气得呆坐在路边，说不出话。
开了上帝视角的中国观众在弹幕里干着急：我们物价那么便宜，其实1块钱能吃上早饭的！
后来殷志源在西安的街头，溜达着溜达着，也就真的发现了一块钱一个的大包子，立刻高兴得像个38岁的孩子。
我看到这儿也挺高兴，但不是“粉丝看到哥哥吃上饭了”的那种妈式高兴。
只是觉得，真好啊，中国街头这么细微的小确幸，都被他给发现了。
03
联结总比裂痕多
当然，《新西游记》第一季那种浑然天成的接地气，多少也因为是在异国。
这几人虽然在韩娱爱好者认知中很有名，但丢到西安市中心，看上就是去四个普通人，最多也就是李昇基有过热播偶像剧、更容易被女生认出来一点。
于是几个嘉宾和西安本地人的互动，不过就是一场普通中国人和普通外国人在路上意外相遇的故事。
或许是大家都越来越渴望流动与相逢，所以永远有近两年重刷的人在感慨：
在这些非常朴素的路人身上，竟捕捉到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大方热情。
机场大巴上，韩国人讲着蹩脚的中英文混杂，连笔划带猜；
中国人的背包仿佛哆啦A梦的口袋，能掏出他们借的所有东西。
借了中国古典名著的人设，这四个韩国人走在大街上跟人搭讪，难度立减百分百。
于是你会看到如下荒诞一幕：
逮着司机师傅问路，韩国人非要用蹩脚的中文给中国人解释自己是猪八戒。
司机大哥本来看着挺凶的，一听到这个就心领神会地乐了：你是二师兄啊，你师父呢？
当然，在人人都熟知西游记的大马路上非要一遍遍无实物表演“我是猪八戒”。
社死程度也立增百分百。
小朋友害羞，但善良
这块儿的弹幕里有人开玩笑说，小伙子现在长大了吧，如果还记得这事儿，应该可以到豆瓣社死组发帖了。
我才意识到，如此遥远又不同的陌生人之间发生那一点偶然的联结，已经是7年以前的事了。
这交集稍纵即逝，可能也完全不重要，但曾被这样记录过。
有一个环节，是李秀根和民宿的中国小姐姐玩你比划我猜的游戏。
过程中李秀根可以说韩语，但沟通效率基本也跟哑巴差不多。
没想到这个游戏进行得谜之顺利。
比划周润发时，李秀根模拟电影《英雄本色》里戴墨镜、嘴里叼根烟的经典形象，小姐姐一下子秒懂。
比划韩流偶像Super Junior，李秀根跳起了《sorry sorry》的经典搓手舞，小姐姐也立刻心领神会。
看到这里会有一点点感慨，或者说，是想起一件被遗忘很久的事时，那种醍醐灌顶的心情。
无法不承认，7年之后，这样的场景宛如上辈子一般陌生。
我们正身处一个隔阂与误解不断加深的世界，甚至互相充满猜忌与嫌恶。
可是在那之前，彼此之间也有过了解，有过不受戾气与偏见干扰的联结。
原来有过那么多。
打下这句话时，我意识到“原来”在这里既可以是指“恍然大悟”，也可以指一段已经逝去永不再回的时间。
大到一部综艺，小到一次邂逅，都好像被吞噬进这个名为“原来”的黑洞了。
这大概也是最近不断考古娱乐圈老内容时，我们一边快乐、一边又有点怅惘的原因。
如果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谁又甘心背向未来，只从过去中努力找出一点甜。
小朋友开心冲《新西游记1》的摄像机打招呼
但或许考古也是最后的解药。
朴实的镜头里，不加修饰的笑脸生机勃勃，每个人都相信友善和真诚是最优解法。
看到7年前的他们——也是我们——也许还是有很多人愿意默默地相信，联结总比裂痕多，共识总比无知多。
